【許常德專訪 017】張先生 計程車司機
原本是想趁搭計程車時
訪問司機對於信用的看法
卻意外聽到了一個真實故事
一上車他就問我
身上有零錢嗎
我說有
他放心似地吐了口氣
他說他上個客人搭了250元車錢
不但沒付錢
下車還罵他三字經
事情是這樣的
一上車他就跟乘客說他沒錢找零
但抵達目的地後
客人拿出一千元給他找
司機說他可否載他到前面街角的便利商店
他拿這一千元去買瓶飲料
扣除飲料費把餘款給他
客人說爲何不用你的一千塊
為何開車不帶錢
這樣專業嗎
而且他急著去辦事
說完就抽回一千元
自己開門走了
關上門前還罵了三字經
聊到此
司機的手機響了
是他的房東跟他催房租
電話中他委婉地要他們通融幾天
因爲和他合住的爸爸前兩天過世
辦後事都不夠錢
但房東似乎不領情
最後司機說他明天ㄧ定搬走
掛完電話
車內安靜片刻
我正想要說些什麽時
電話又響了
原來是房東的先生打來的
我以為房東是要來給他寬融的
結果他是來加把勁的
他要跟司機要違約金
一番折騰後
電話又掛了
他說他原本是證券交易師
他去年還是有車有房的人
因客戶背信倒了幾千萬
弄得他賣房都不夠還
帶著年邁的爸爸東躲西藏
他今年六十二歲了
能有什麽機會呢
他很愧疚地承認
他去年自殺過一次
他發現要殺掉自己前會經過很痛苦的過程
比遭遇的現實打擊還恐怖
他的語調始終是溫和謙卑的
ㄧ直一直在道歉自己的懦弱
我跟他說
我聽到他對客人的寬容與對房東的誠懇很感動
這是很有力量的態度
在自己這麽苦的時候
能渡客人的心胸狹隘
能渡房東的缺乏同理
人生一場其實大家都很公平
都要經歷春夏秋冬
只是你的排序冬天是最後ㄧ場
你挺得很勇敢
也夠尊貴
我光聽你的經歷和面對的態度
真的收獲很大
下車前
我跟他要電話
他說他的電話是因要幫爸爸辦後事跟朋友借的
因為銀行會催債
他不敢有電話
兩天後就要還
我再問他認識黃越綏嗎
他點點頭
於是我自做主張跟他說去找黃越綏老師的基金會求助
不要灰心
她一定會幫你的
下車後
我才想到忘了要幫他拍照
但這都不重要了
他的故事將透過我散播給大家
人生自己的
不管被信用傷得多大
都能溫柔承擔